蹦床公园里的元素01

医院二三事

妻子县医院做微创手术,住院部只允许一个人陪护,我请了几天假,告知羡慕我假期的同事,说要陪媳妇诗和远方,为的是让他们更羡慕,也为了能在闲暇处理点工作,防止假期过后过度挤压。转进了单间病房,也拿到了职工餐卡,一切安排妥当了,妻子进手术室而我被关在外面,突然感觉很无助,理性告诉我只是个微创,感性却坐立不安,手里拿着的那本叫什么是民粹主义的书,看的也是云里雾里毫无味道。

陪护期间,我不知做的到不到位,也没敢问媳妇,估计问的话,会给我打个五十九分吧,满分一百分,我若自己打分也就是六十分及格。我老妈知道我的一切,跟我媳妇打电话期间,偷偷交待,说她儿子眼里没活,一定要指示他去做。关于这一点我颇有微词,不好说什么也说不过她们,且我懒得跟她们理论,我才不会告诉他们有个奥卡姆剃刀原理呢。

对我来说,六十分就好了,不及格就不及格吧,我可不想在这里拿个优秀。倒是,陪护期间,方圆不大区域内,自有一片天,世间冷暖,让我久久不能忘怀。

清洁大爷,每次都在六点四十打扫卫生到这里,推门而进若见我们没醒,就打开所有的灯,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里面打开半扇窗户,然后开始打扫卫生,你若走动让地方,则提醒小心地滑,你若不动他一句话也没有。临走之前会顺手扯两个垃圾袋放在病床尾部。若看到看护的人醒了,一切照旧,只是不再开灯也不再开窗。

几天均是如此,专注而认真,我怀疑他在心算保证每间屋子约四十二下或四十三下完事。我思考良久,恍然大悟,他就如学校里的起床号,太阳刚刚升起的那一刻,大爷开始清洁卫生,而医生护士重复而忙碌的一天就开始了,病号和家属们也准备迎接新的一天。

入院前两天没手术,媳妇说想活动活动,于是带她在医院里逛,逛过职工食堂,病号食堂以及能吃饭的地方,又在职工电动车存放处转了圈,最后我才明白,媳妇借散心之由头,趁机让我熟悉熟悉医院的环境,省的早晨去买饭,中午还没回来。我认为媳妇这样很无礼,但因为没抓住把柄也不好说什么。我以为带着她转转就像耍个猴,没想到我才是那只猴。

智者千虑必有一失,某早晨我买饭,只记得媳妇要吃的东西,回来是忘记买自己吃的了。因此有时候,我也许真是一只猴。

医院有个吃饭的地方很有意思,巴掌大的地方一块地有片竹园,有人把靠近围栏的地方给开发了,安放了四个桌子,围栏外支起灶台就卖起了炒面米粉凉粉了,即便从竹园旁边经过,只能听见小贩叫喊声却找不到门道,正纳闷的时候,看到有个人从某位置一闪而出,我才发现了入口进去了。

竹子不高,坐在小板凳上,如同蹲着,抬头望向四周,除了看到栅栏外的移动简易餐车和匆匆行人外,遮蔽了越建越高的医院大楼,遮住了让人心慌的医院色调和标志,小贩叫喊声烦躁异常市侩十足,却也让心情放松下来,一阵微风吹过,竹叶沙沙作响,虽然有凉意却能感受微风拂面。炒面吃的津津有味,却不是因为它的味道。

天气突然降温,我冒着淋漓的小雨,把头龟缩着进了病号食堂,人很多却很安静,一对七十有余的老夫妇,坐在靠近门口不远的地方。被晒得酱猪蹄般肤色的大爷,正用枯枝般的大手吃力地掰着包子,手劲大了馅洒了出来,麻利地捡起桌子上的豆腐块放进了嘴里,又顺势把馅多的一半给大娘,大娘肤色稍好脸上皱纹却更深,头发稀疏又花白,接过包子,窸窸窣窣地喝着小米粥,粥里放着两个塑料勺子,大爷只是看着却不喝。

一位微胖的年轻爸爸,被手术室医生喊近身边,直立立站着像个做错事的学生手足无措,重复着医生交代的把什么送到什么地方化验,医生指出他的错误,交代了第三遍,感觉被正确地理解了,就把塑料袋装着的拇指肚大小的东西交给了他,爸爸急匆匆去了。二十分钟后巨大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弱小,被几个医生推近了,喊家长没人应,旁边一个大妈说了声他去交送化验东西了还没回来,病床被推到了侧边,旁边另一个妈妈小声嘀咕,孩子这么小,就爸爸一个人来,好令人心疼。

陪媳妇做彩超,以便检查恢复情况,一个瘦高的爸爸领着女儿急冲冲而来,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医生助理,被助理礼貌地劝了出来,他抬头看看显示屏,又看看手里的单子,嘴里嘀咕着姓名给写错了,叮嘱七八岁的女儿此处站着别动,说去前台问问,约摸半支烟的功夫回来了,拉着女儿边走边说不是这个房间,于是从人群的缝隙中探出一条路去了隔壁。

十几年前,妻子甲沟炎,去医院拔指甲,从小到大没去过大医院,自然是找不到路,问这问那,媳妇脚疼的厉害不免牢骚几句,在医生面前也不免牢骚了,医生五十多岁慈眉善目,他的话我记不真切了意思却理解的透彻,一个在医院里不知道怎么做的人是幸运的,是令人羡慕的,熟悉则意味着某种不幸。

话中道理,至今难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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